家族信托的新十字路口
随着财富规模的积累,中国高净值人群的资产管理逻辑正发生深刻转变。过去二十年,财富配置的路径从房地产主导的“创富时代”,逐渐走向多元化与全球化。在这一背景下,家族信托被视为财富传承与风险隔离的重要工具。然而,制度障碍、跨境合规压力以及潜在的法律风险,使得这一工具正处于新的十字路口。
财富演进:从激进创富到全球传世
在2000年代,中国经济保持高速增长,房地产成为财富的主要引擎。彼时,杠杆撬动下的房产投资与IPO造富效应,造就了一批先行的高净值人群。进入2010年代中期,楼市调控与经济转型迫使投资者转向信托理财、保险及私募股权等渠道,财富管理目标开始从“增值”转向“稳健”。
2020年之后,疫情、地缘政治与金税四期的上线,彻底改变了市场预期。房地产风险暴露,跨境投资与传承需求升温,离岸信托、保险金信托、QDII基金成为新的配置选择。胡润研究院数据显示,截至2025年,中国高净值人群对境外资产的配置比例已逼近九成,黄金、保险、基金等资产比重上升,“传承”首次超越“创富”,成为核心诉求。
政策试点:制度创新的探索
2024年底,北京、上海率先开展不动产信托登记试点。部分商业地产通过信托登记,收益被分配至养老和教育基金,并首次在产权证附注中明确信托信息,实现了资产权属的可视化。
2025年4月,北京又启动股权信托登记试点,允许企业股权进入信托,同时保持原有控制权。尽管在现行税制下仍需视同转让征税,但业内人士认为这是中国信托制度的重要突破。
浙江杭州的探索更具实验性。2025年7月,当地发布股权慈善信托登记通知,8月全国首单养老主题股权慈善信托落地,将科技公司10%股权装入信托,用于社区养老和员工培训。信托登记与民政备案结合,被视为公益与财富治理结合的全新模式。
CRS冲击:从“隐形”到“透明”
与此同时,CRS(共同申报准则)的执行力度不断加大。近期,不少客户陆续收到税务机关关于境外收入申报的提醒短信,信托的“隐身”功能逐渐消失。
部分结构的风险暴露尤为明显:委托人通过BVI或开曼公司开立账户,但依旧亲自操控资金流向;分配发生却未进行税务申报;文件模板化,缺乏治理记录。专业机构指出,这类情况在GAAR(一般反避税规则)适用背景下极易引发穿透审查,增加合规与解释难度。
一位在香港经营60年的信托与跨境税务机构负责人表示,信托早已不再是一次性设立、长期静置的“避税工具”,而是需要持续治理的平台。“真正可靠的信托,不是隐藏的,而是经得起说明的。”
法庭阴影:诉讼风险浮现
除了合规挑战,家族信托的诉讼案例也在增加。
江苏一份执行裁定书显示,某家族信托下的四千余万元资产被划扣执行;新加坡法院则认定张兰设立的信托实为虚假安排,判令1.42亿美元资产被债权人追索;更有涉及21亿美元股权争夺的案例,成为资产隔离失效的典型教材。
北京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指出,信托文件中的“隐蔽工程”问题频繁出现。“部分信托合同几乎完全倾向信托公司,委托人权利空白,受益人缺乏保障;甚至有协议约定‘委托人死亡即终止信托’,与传承初衷背道而驰。”
市场观察人士指出,一旦问题爆发,客户往往需要投入远超初始设立成本的诉讼费用才能维权。由于多数信托协议允许受托人以信托资产支付律师费,受益人处境更为被动。
行业未来:透明与治理
从政策走向到市场实践,中国家族信托正经历转折。信托已不再仅被理解为“奢侈品”或“避税工具”,而逐渐成为财富治理的制度化安排。
在境内制度逐步试点的同时,境外信托展现出成熟市场的独特优势。英美法系下的信托架构拥有数百年历史,法律体系完备,资产隔离效果明确。BVI、新加坡、开曼群岛等地的信托设立与管理流程相对简洁,备案灵活,不动产、股权、金融账户等资产均能实现有效托管。境外信托还允许结合公司架构、基金及保险安排,形成跨境资产配置的平台,既能满足税务合规,又能提升治理透明度。
结 语
在全球财富迁移与代际更替的背景下,境外信托的作用愈发凸显。与中国本土信托仍处于探索阶段不同,成熟的境外信托体系不仅提供更清晰的法律框架,还能在跨境传承、风险隔离、税务筹划方面发挥优势。
无论是巴菲特家族通过股权信托实现慈善传承,还是部分亚洲家族借助新加坡家族办公室进行跨境管理,案例都表明,境外信托已成为高净值家庭在复杂环境中保持财富稳健的重要工具。
在合规与透明的国际趋势下,境外信托不再是“隐匿”的代名词,而是连接本土与全球、实现财富传承与治理的制度化通道。
责任编辑:Tnews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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